试论当代舞创编的“艺术化真实再现”

　　“真实再现”是当代舞创编的主要特征之一。而将“真实再现”视为一种“准确地展现生活”的基本创作倾向，这种观念十分久远。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提出“按照人本来的样子来描写”。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既强调艺术忠实的模仿自然，“像一面镜子真实的反映面前的一切”，又强调“研究普遍的自然，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多加思索”，注重创作“第二自然”。这里的“第二自然”显然就是说，真实再现生活，并非完全是“镜框式”的再现，而是寻求现实生活中的深层内涵，赋予表现对象以深刻的生命意义。纵观以上观点，车尔尼雪夫斯基总结为“再现生活是艺术的一般性格的特点。是它的本质；艺术作品常常还有另外作用——“说明生活”、“对生活现象下判断”。“真实”凝缩了现实主义思想的精髓。根据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三大命题，笔者认为，在当代舞创编中，“艺术化的真实再现”具有以下三种表现境界：
　　
　　一、摹写生活——“真实再现”的基础境界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真实”观强调文艺对现实生活的逼真“摹写”，——文艺“它并不修正现实，并不粉饰现实，而是再现它，充作它的代替物。”在当代舞创编中，“摹写生活”就是采用舞蹈语言特有的“模拟”手段，来展示人物的行动目的和具体内容。在这一点上它吸收了传统的古典舞(穿针引线、上下楼梯)、民间舞(种地、挤奶)、芭蕾舞(哑剧、手势)的“具象性”特点，形象地再现生活原始状态的“真实”。例如，在军事题材的当代舞作品中，再现性的模仿动作从三个方面呈现出来：
　　第一，军事姿态的仿真，比如：《走跑跳》的舞蹈语汇，就是根据平时军事训练中军人稍息、立正、敬礼、走、跑、跳等常见的军姿和动作中仿真、提炼出的舞姿。然后稍加夸张、放大、变形，使其具有舞蹈化的审美特征，成为舞蹈的主题动作。
　　第二，军事动作的仿真。把不同兵种中的训练、工作任务中的特性动作发展为舞蹈动作。最有代表性的是《进军舞》，“舞蹈以部队训练、战斗为依据，对军事动作进行模拟、仿真，从刺杀、投弹、瞄准、爆破、包围、冲锋等一系列的军事动作中，提炼出许多舞蹈造型动作，创造了军队舞蹈的新语汇及新形式”。舞蹈《祖国知道我》则把部队训练中的开山、修路、架线、等施工动作发展为舞蹈的主题动作。
　　第三，军事装备的仿真。是用人的肢体语言对部队的装备进行艺术的“仿真”，通过舞蹈形式来表现各兵种的武器、标志特征。如：舞蹈《铁甲雄风》就是用人的肢体语言对装甲兵装备进行艺术“仿真”，通过整齐、刚毅、雄健的舞蹈动作形式表现机械 化兵种的武器特征，展现了坦克兵铁甲战车横扫一切的勇猛驰骋，产生了振奋军威的强烈艺术感染力。
　　这三个方面的舞蹈动作风格，成为军事题材舞蹈作品构成的主要特点，凸现了当代舞的舞蹈特点和生命活力。
　　
　　二、“说明生活”——“真实再现”的深层境界
　　
　　当代舞强调现实人文的关照，充分注意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舞蹈表现，而不是过多地沉溺于自我的艺术宣泄。当代舞“真实再现”生活的“具象”，是经过提炼和艺术化的，绝不是生活中自然形态和原貌的简单再现，动作的“仿真”绝非机械的模仿和图解，而是在理解生活的基础上对肢体语言的驾驭。“具象”的符号是对生活本质的“说明”。
　　在处理手段上，主要采取“动作语言的变异”与提炼。而这两个“处理”的演绎法则，就是在夸张、放大、变形、重复中使之变异与发展，提炼、抽绎出主题动作，使当代舞以极其动作化的思维方式呈现出某种内在的张力。
　　例如第五届“群星杯”舞蹈大赛当代舞作品《踏水谣》(由湖南队表演)获得金奖，其基调动作“踏水”模拟介乎于“像”与“不像”之间。“像”的是原始动作的基本特征，“不像”的是夸张、象征、美化的艺术手段。编创者用这种艺术的“似是而非”手段，勾勒出一幅轻松、愉快的写意画，塑造出潇湘新一代农民欢乐开朗的形象，“说明”社会主义新农村农民积极的生活态度和生活状态，表现了积极的生活主题。在当代舞创作中，如何挖掘和“说明”生活的本质，是值得我们探讨的课题。
　　动作语言的不拘一格，也是当代舞“说明生活”的主要特点。当代舞大胆运用创新思维，不受传统、流派制约，走出了“动作风格化”的桎梏。只要舞蹈动作的形式因素与它们表现的情绪因素同质，就采用“拿来主义”，兼容并蓄，为我所用。舞蹈语汇的“陌生化”，拓宽了舞蹈表现的新的空间。2007中央电视台CCTV舞蹈大赛的优秀当代舞作品《西关风情》的舞蹈语言，既有岭南民间舞的动律，也有中国古典舞的身韵，还有西方现代舞的体态，很难说能把它归到传统的哪个舞种风格中去。但重要的是，观众却能很好地享受到婀娜多姿、温婉柔美、俏丽灵秀的“西关小姐”独有的岭南“风情”。淡化“风格”，强化“性格”，不拘一格的的“说明”生活，是当代舞弘扬时代魅力，提升艺术张力，凸现生命活力的独特品质。
　　
　　
　　三、“判断生活”——“真实再现”的最高境界
　　
　　所谓“判断生活”就是在真实地表现生活的过程中，透过艺术 意境，告诉受众我们讴歌、赞美的是什么。玛莎：格朗姆曾告诉我们，舞蹈魅力在于它揭示的不是一般的生活情景，而是“人类灵魂深入的景象”，因此，舞蹈不仅仅是给人去“看”，而是让人用艺术的“心灵”去感受。因为舞蹈是“诗化”的艺术，这种“判断”不是直白的、简单的，而是依据“典型化原则”，“对现实关系的真实描写”做深入而具体的阐述。车尔尼雪夫斯基反对那种“照相式的模拟”和“死板的模拟”，他指出：“任何模拟，要求其真实，就必须传达原物的主要特征；一幅画像要是没有传达出面部的主要的、最富于表现力的特征，就是不真实。”亦即要运用典型化的手法对生活原材料进行集中、概括、提炼、升华，以准确再现事物的美。
　　双人舞《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的编导表现了在硝烟弥漫的特定环境中，战地女护士救护负伤战士的感人故事，塑造了一个美好的战地女护士的形象。编导特别注重对人物心灵象征意味的形象刻画：通过女护士摘下一朵小花献给战友及战士向女护士“告别”时激动地抬起她的手，但欲吻的冲动又突然转化为深情地敬礼。通过这样的细节描写来刻画和表现中国军人高尚的人情美和人性美，使作品充满了张力，动人心弦，美丽无限。这部作品标志着军人题材的当代舞开始在军事模拟的基础上走向挖掘人性深度的探索，在开拓舞蹈肢体语言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方面让人耳目一新。
　　典型形象应是立足时代的“这一个”的个性化形象。阳光、热情及人性化构成当代舞的时代典型艺术形象，形成独特的艺术魅力。以本人编导的《同学一场》为例，看似漫不精心实则精心塑造的甲乙丙丁四个人物性格鲜明，分别以模拟的照镜子、听音乐、擦地板、歇斯底里狂叫的典型动作作为人物个性特征的外化，表现不同类型的人群相聚校园，共奏“友好”、“和谐”的当代校园主旋律的阳光主题，充满活力和生机。
　　第四届CCTV央视舞蹈大赛中荣获金奖的当代舞作品《牵手》，堪称遵循这一原则的典范。这是一个由残疾人表演残疾人生活、抒发残疾人情感的舞蹈作品。一位花季少女被突然袭来的灾难夺去了右臂，面对灾难，她绝望、挣扎、呐喊，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一只“拐”伸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到一双目光坚定的眼睛和失去了一条左腿的伟岸身躯，她看到了信任、激励和关爱。当两只手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少女心中所有的悲伤和委屈像决堤的洪水奔腾而出。两个残缺的身躯，两个同样的命运，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他们就这样牵手，走向爱的港湾，走向生命的辉煌”。《牵手》摈弃了沮丧、颓废与消沉，表现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和对生命的歌颂，塑造了新时代不向命运低头、携手共进的新青年的典型形象。身体的“残缺”与心灵的“完美”形成强烈的对比，“牵手”所揭示的不仅是外在的、肢体的扶持，更是心灵深处的友爱、牵挂与激励。高尚的人情美和人性美。使作品动人心弦，美丽无限。《牵手》的魅力，在于它以积极现实主义方法揭示的不是一般的生活情景，而是人类灵魂深处的景象；在于用肢体语言构筑了生命的张力，给观众强烈的心灵震撼。这是肢残人艺术用“残缺演绎完美”的一个里程碑。
　　总之，当代舞的视角直指现实生活，以鲜明的时代感满足了社会不同阶层的审美、娱乐等精神生活需求。研究当代舞“真实再现”的积极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在当代舞创编中的运用，对于开拓更广阔的创作领域，弘扬时代以“真实再现”魅力，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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